醉梨园：四大名著改编的戏曲佳作

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黎明羌笛 

在当今世界，说起中国古代四大文学名著，几乎妇孺皆知，路人俱识为《水浒传》、《三国演义》、《西游记》、《红楼梦》。不过在这个经济、社会与依赖图文解读的时代，大部分人没有耐心去逐字逐句地阅读大部头的古典文学作品，更多是借助于各种戏曲、影视剧与卡通漫画去间接地感受。戏迷们热衷于在剧场与电视上过过戏瘾，年轻人则在公众娱乐场，以四大名著图像夺夺眼球、打打牙祭，洒洒情感。以此而催生了层出不穷以“四大名著”为蓝本的戏曲影视作品 。

先来说说“水浒戏”,指的是以梁山泊故事为题材、反映北宋农民起义,塑造“梁山好汉”英雄形象的戏曲作品。传统水浒戏一般取材于施耐庵的《水浒传》和《大宋宣和遗事》等古书文献内容。在此类故事纵向演化过程中，关于宋江起义与林冲、武松、李逵、鲁智深、孙二娘等本事，除正史之外，还有笔记小说记载。民间遂吸收野史中散见的有关资料，将这段传奇故事通俗化与大众化。

常言道：“男不读三国,女不看水浒”或者“老不看三国,少不读水浒”。为什么这样说呢？因为水浒中教人造反，三国则教人谋略。也因为水浒里打打杀杀，义气方长之事，怕年轻人学坏；三国则多杜撰编造，读过正史的人总觉得有些夸张。老人生怕不知天高地厚的少年后，读了《水浒》后，容易移了心智，走上野蛮行伍之路，可见其非凡的诱惑力。

水浒戏传统剧目如京剧《野猪林》，亦称《山神庙》，取材于名著《水浒传》，最早将此故事搬上京剧舞台的是武生宗师杨小楼。说的是，北宋年代东京八十万禁军教头林冲，被太尉高俅陷害后，发配沧州。高俅又责令解差在野猪林杀害他，不想被结义的兄弟鲁智深搭救。后来林冲在山神庙，手刃仇人陆谦，冒风雪连夜投奔梁山泊。

最有戏剧观赏性的水浒戏《坐楼杀惜》是经周信芳的代表剧目之一。他对其进行了数次整理，删除了旧戏中把宋江处理成嫖客及情杀的描绘，将阎惜姣刻画成一个放荡狠毒、忘恩负义的反面形象。另外渲染了“刘唐下书”戏剧情节，突出宋江同情梁山政权的心理，也为后面他杀阎惜姣的原因埋下伏笔。

取材《水浒传》的代表剧目还有《打渔杀家》《智取生辰纲》《乌龙院》《武松与潘金莲》《醉打山门》《十字坡》《林冲夜奔》《武松打虎》《时迁偷鸡》《逼上梁山》《血溅鸳鸯楼》《三打祝家庄》《翠屏山》《快活林》《李逵探母》《扈家庄》《清风寨》《艳阳楼》 《黑旋风李逵》，等等。现当代在京剧剧坛，通过表演艺术家周信芳、盖叫天、袁世海、李少春等的积极努力，使水浒戏日趋成熟，艺术上取得巨大成就，令人刮目相看。在当代京剧舞台上，亦称《庆顶珠》的《打渔杀家》，是改编自《水浒传》的著名剧目。老生萧恩字正腔圆，回肠荡气地吟唱的[ 西皮.快三眼 ]：

昨夜晚吃醉酒和衣而卧，

稼场鸡惊醒了梦里南柯。

二贤弟在河下相劝于我，

他劝我把打鱼的事一旦丢却。

我本当不打鱼家中闲坐，

怎奈我家贫穷无计奈何！

清晨起开柴扉乌鸦叫过，

飞过来叫过去却是为何？

将身儿来至在草堂内坐，

桂英儿捧茶来为父解渴。

“三国戏”，泛指取材于明代罗贯中长篇文学作品《三国演义》的各种戏曲剧目，其中，尤以京剧中此类戏曲题材最具特点而有观众面。粗略统计，京剧中取材于《三国演义》的三国戏非常多，从《捉放曹》到《铁龙山》，有一系列经典剧目，常演不衰。诸如《桃园结义》《三顾茅庐》《捉放曹》《斩华雄》《吕布与貂蝉》《群英会》《蒋干盗书》 《草船借箭》《打黄盖》《横槊赋诗》《借东风》《火烧赤壁》《曹操与杨修》《八阵图》《火烧连营》《白帝城》等，都是脍炙人口的经典戏曲作品。

整部《三国演义》，每个章节几乎都值得用京剧的形式记载与叙述。众多人物可组成气壮山河的英雄群像。凡是看过三国戏与电视剧、电影《三国演义》的观众们，感到 思绪万千、心旷神怡的主题曲《滚滚长江东逝水》，并非《三国志》所有，而是借用和来自明代文学家杨慎的一阙大气磅礴的诗词[ 临江仙 ]： ：

滚滚长江东逝水，

浪花淘尽英雄。

是非成败转头空，

青山依旧在，

几度夕阳红。

白发渔樵江渚上，

惯看秋月春风。

一壶浊酒喜相逢。

古今多少事，都付笑谈中。

只要稍加留意，我们会发现三国戏中有许多构思巧妙的“集锦戏”，如《失街亭·空城计·斩马谡》简称“失空斩”，是一组以诸葛亮为主角体现了诸他大智、大勇与大义的组合连环戏。在戏里诸葛亮命部将马谡把守街亭，他却因轻敌而将城失守；司马懿夺街亭后，带兵直奔诸葛亮所在的守城，而此时城内空虚已无能战之兵将，诸葛亮冒险用空城之计退走司马大军。事过之后，愁肠百结的诸葛亮挥泪斩马谡，以正军法。

再有《群英会·借东风·华容道》又称“群借华”，也是三国戏中的组合戏剧经典。故事演绎从刘表托孤、刘备马跳檀溪起，至到取南郡为止，包括《长坂坡》《汉津口》《群英会》《借东风》《华容道》《取荆州》等重要节点，如同一系列丝丝相扣、精彩绝伦的电视连戏剧，难怪颇受历代观众们乐而不疲，反复观赏。

“西游戏”，来自中国古典四大名著之一《西游记》，散溢着积极的浪漫主义色彩。是由明代小说家吴承恩创作的中国古代首部长篇神魔小说。剧中描写孙悟空、猪八戒、沙僧三人保护唐僧西行取经的传奇经历。唐僧从投胎到西天归来遇到八十一难，且一路降妖伏魔，化险为夷，最后到达天竺取回真经。人们通过阅读玄奘《大唐西域记》方知，书中的唐僧原来以他为原型，独自往返长达17年，终于带着大量经卷返回大唐长安的真实考察探险故事。

当人们观赏舞台上身穿袈裟的唐僧，“美猴王”孙悟空，“天蓬元帅”猪八戒与挑夫沙和尚的戏曲片段，以及电视连续剧《西游记》，耳朵听到《敢问路在何方》这首熟悉的歌声时，脑海中自然浮现三个徒儿随师父西天取经的不凡形象与传奇故事：

你挑着担 我牵着马

迎来日出送走晚霞

踏平坎坷成大道

斗罢艰险又出发 又出发

一番番春秋冬夏

一场场酸甜苦辣

敢问路在何方 路在脚下

你挑着担 我牵着马

翻山涉水两肩霜花

风云雷电任叱咤

一路豪歌向天涯 向天涯

一番番春秋冬夏

一场场酸甜苦辣

敢问路在何方 路在脚下

一般读者不清楚，唐僧的经历以“江流儿”的身份早在民间流传。另外在吴承恩小说之前的元代杨景贤的杂剧《西游记》中，早已出现唐三藏西天取经的神魔故事。此剧长达六本24折，为后世小说话本提供了改编的基础。在中国乃至亚洲各国，《西游记》确实家喻户晓，老少皆知。孙悟空、唐僧、猪八戒、沙僧等人物形象和“大闹天宫”、“三打白骨精”、“火焰山”等故事更是为人熟悉与痴迷。

在如今西游戏经典戏曲剧目《大闹天宫》中，除了主人翁孙悟空之外，还出现了众多的武生形象，如二郎真君、三太子哪吒、托塔李天王等神话人物，栩栩如生、热闹非凡，为戏曲演出高潮起到推波助澜的作用。几百年以来，《 西游记》被改编成了各种地方戏曲，后来还衍生出电影、电视剧、动画片、漫画等形式，版本繁多。西游戏已走出国门，在日本、韩国、法国、美国等国家，也出现了以孙悟空为主角的文艺作品。

再说说“满纸荒唐言，一纸心酸泪”的“红楼戏”。众所周知，来自清代著名文学家曹雪芹创作的古代章回体长篇小说《红楼梦》，原名《石头记》《情僧录》《风月宝鉴》《金陵十二钗》等。被列为中国古典四大名著之首的《红楼梦》。清末民初戏曲界就有许多演出剧目，诸如《红楼梦传奇》《葬花》《游仙梦》《醒石缘》《绛衡秋》《十二钗传奇》《鸳鸯剑》《红楼佳话》《三钗梦北曲》《红楼新曲》《画蔷》《桅姻封》《红楼梦曲》《风月宝鉴》《摔玉》《两宴大观园》《贾瑞戏风姐》等，可组成了一幅连续不断、美不胜收的戏曲艺术风景线。

收录红楼戏最多、最有代表性的是一部清代红楼梦戏曲创作合集《红楼梦戏曲集》，其中收有孔昭虔《葬花》、仲振奎《红楼梦传奇》、万荣恩《潇湘怨传奇》、吴兰徵《绛蘅秋》、朱凤森《十二钗传奇》、吴镐《红楼梦散套》、石韫玉《红楼梦》、周宜《红楼佳话》等。古往今来，以《红楼梦》“四大家族”“林黛玉与贾宝玉”故事为中心的地方戏曲剧目何止数十种。

解放前后，我们所熟悉的“红楼戏”，主要有欧阳予倩根据《红楼梦》改编的《黛玉葬花》，陈西汀编剧黄梅戏《红楼梦》，徐进编剧黄梅戏《红楼梦》。其中越剧《红楼梦》戏曲“天上掉下个林妹妹”，此唱词几乎全中国的人都很熟悉，曾嫌得多少观众的一把眼泪与一声叹息：

天上掉下个林妹妹，

似一朵轻云刚出岫。

只道他腹内草莽人轻浮，

却原来骨格清奇非俗流。

娴静犹如花照水，

行动好比风扶柳。

眉梢眼角藏秀气，

声音笑貌露温柔。

眼前分明外来客，

心底却似旧时友。

一部戏，便贯穿了一个戏种的历史;一部戏，几乎容纳一个戏曲的全部精妙。这样的文化现象，只有在剧作家徐进、主演王文娟、徐玉兰和演绎的越剧《红楼梦》出现。后来涌现的各种地方戏与同名电视与电影，似乎都没有超过此戏，这简直是一个时代传奇！在中国文坛，因为一个人和一本书，产生了一门经久不衰的大学问“红学”，因为此门学问研究，诸多学者甚至成为名重一时的“红学家”，更有大批戏曲演员借着排演此戏、此剧、此影片的机缘，成为炙手可热的表演艺术家。这实在是一件颇为神奇不得了的事！ 

选自陕西人民出版社《醉梨园：中国戏曲》一书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