大海吟诗      黎明羌笛
2021-04-29 23:03:50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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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大海吟诗

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黎明羌笛

        对于我这个过去只见过“瀚海”(即大漠戈壁的代称)的人,从小都做梦都想见识一番真正的海,对于我这个仅写过边塞诗词的人,总梦想到海边体验一番,写写有关海的诗歌。

       童年或青少年没有条件,出生在天山脚下乌鲁木齐,成长于阿尔泰山、巴尔鲁克山麓的可可托海与塔尔巴哈台,所见的是额尔齐斯河与额敏河,以及大大小小的“海子”(实为湖泊与水洼)。

         只有在我中学毕业、工作不久的20世纪八十年代,有机会去上海上大学,沿着黄浦江寻到长江出海口,我才第一次见到了梦中老显现的大海,名为东海,从此远眺,则是浩瀚无际的太平洋。

       望着长江流出东海涌入的海水,我突然想起来两首流传甚广的名诗《致大海》,一首来自俄国浪漫主义诗人普希金,他在此诗中如此咏叹:

大海啊,

翻滚着蔚蓝色的波浪,

和闪耀着娇美的容光。

我永远不会忘记你庄严的容光。

我将长久地,

长久地倾听你在黄昏时分的轰响。

我整个心灵充满了你,

我要把你的峭岩,

你的海湾,

你的闪光。

你的阴影,

还有絮语的波浪,

带进森林,

带到那静寂的荒漠之乡。

       另一首来自我国朦胧诗诗人舒婷,她在福建厦门,面对波涛汹涌的南海,情不自禁地诵吟《致大海》:

大海的日出,

引起多少英雄由衷的赞叹,

大海的夕阳,

招惹多少诗人温柔的怀想。

从海岸的山岩,

多么寂寞我的影,

从黄昏到夜阑,

多么骄傲我的心。

“自由的元素”呵,

任你是佯装的咆哮,

任你是虚伪的平静

,任你掠走过去的一切,

这个世界,有沉沦的痛苦,

也有苏醒的欢欣。

       在大学实习期间,我选择前去上海金山嘴体验生活,创作有关大海题材的文艺作品。当来到潮汐涨落、浩渺壮阔的“杭州湾”,看到的入冬时节一番意象不到的海上自然情景, 于风雪交加的涨潮时辰, 我翻过高大坚固的海堤,踏着怪石嶙峋的海礁,凑近大海身边一看。啊,何等喷薄壮观的宏大气势!在雨雪交加、雾气腾腾的大视野之中,大海波涛汹涌,巨浪翻飞、雷声不止。水天海色混溶为一体,一排排、一层层接踵而来。一层层海浪有节奏地拍击着堤坝,当遇到高耸成行的水泥三角柱时,轰然被击得粉碎,继而泛起飞扬的水泡与白沫。↙

       在日记中,我是这样写道:“我在海岸没站多久,浑身上下就被淋得是湿湿漉漉,头发被吹得纷纷扬扬,仿佛在接受无情海神的挑战与人生的洗礼。在我坚持下来的一段时间内,难得亲眼看到大海退潮时的奇妙变化。当风雪收敛疯狂猖獗的蛮劲时,天气开始放晴。太阳从云层中渐渐露出头来,海水缓缓退缩后广袤的沙滩上,五颜六色的海螺、海蛎、螃蟹都在出动,呈现出一派繁忙与生机勃勃的景象。”↙

        云过天晴,白日高照,海面上徐徐飞翔着一群群海鸟,它们欢快地啼鸣着,欢呼着,神奇的大海赐给我诗歌创作的灵感,我心中自然流淌出一段至情至美的诗句:

多么神奇的变化,

多么壮观的画屏。

狂风侵袭着大海,

海水失去了平静。

乌云笼罩着大海,

海水改变了面容。

它愤怒地咆哮着,

排排海涛扬起雷鸣。

它顽强地搏斗着,

滔滔海浪抛向长空。

啊,暴风雨来了,

刹那间,水雾弥漫天地难分!

瞬间暴风雨又走了,

阳光普照的大海镶金嵌银。

         在大学毕业前夕,我最想起要与朝夕相伴的大海告别,故此,来到“十六铺码头”,购票登上前去崇明岛的轮船。出航期间,突然脑海中不禁浮现出一首还是在中学时代读过的由《诗刊》社 收录的《航行在扬子江口》这首神采飞扬的朗诵抒情诗:

战舰飞驰在辽阔的海洋,

甲板沐浴着灿烂的阳光。

成群渔帆宛如海鸥飞翔,

带着欢笑追逐层层波浪。

          我正是背诵着这首诗,信步登上吴淞口水面上的沪航9号客轮,近距离眺望着蔚蓝的大海。待汽笛嘹亮地拉响,烟囱高傲地冒起浓烟,巨大的铁锚徐徐升起,巨大轮船恰似一条大鱼骄傲地驶入海面。

         在广袤的东海海面,巨轮上的游客情不自禁地涌上舷梯,豪情满怀四下张望。 感谢上苍赐给我们这么好的天气,灿烂的太阳悬挂在瓦蓝色洁净如洗的天空,金色的阳光铺洒在碧波荡漾的海面上,闪烁着摇弋着无数鱼鳞碎银。

        只见远处渔船点点,航船只只,诗情画意地点缀着扬子江入海口的风景。我们乘坐的客轮是国产的双梯船,由两艘船体衔接而成,中空外实,造型优美。船头如一把展开的剪刀,激动人心地剪裁着雪白色的浪花。让人感到梦幻般享受的是在客轮驶入深海区,岸边的陆地与城市建筑已经影影绰绰。

       隔着甲板上的铁索链,我们突然看到一群群海鸥欢快地追逐着船尾,一边鸣叫着,一边抢吃着船上旅客抛去的食物。还有一只只海鸟在客轮的两旁,忽高忽低地沿着海面,叼食着浮出水面的鱼虾。眼前的一切都是那么新鲜刺激与生机勃勃。

        大学毕业后,我怀着无限的惆怅,不甚情愿地离开令人梦牵魂绕的海岸线,回到世界上离海最远的新疆乌鲁木齐。为了接续剪不断,理还乱的大海情结。我借编辑、记者工作之便,一次又一次地来到祖国的海岸城市,北到大连、天津、烟台、威海、青岛、连云港,南到宁波、福州、泉州、厦门、汕头、深圳、广州、珠海、三亚、港城港、钦州、普陀山、嵊泗等,但给我印象最深的是厦门大学与鼓浪屿的海滨。

        那是在20世纪末的一个夏天,我受中国文学艺术界联合会的邀请,前往遥远的福建海疆参加一次全国文艺理论培训班学习,现是在鹭岛厦门大学,后转移到鼓浪屿海军疗养院。

          又一次来到大海岸边,经不住海水的诱惑,我们纵身跳下万顷碧波的大海,苦涩咸味的海水托举着我像自由的小鱼一样飘浮。啊,这是我平生第一次真正浸入海水中,投入大海温柔而博爱的怀抱,心情是何等的激动、让腥味的海风扑面而吹吧,它将给我诗的梦幻与神奇的遐想。在海水中泡累了,于洁白细密的砂砾上翻滚扑打也是一种特殊的享受,于海边坚固的水泥钢筋碉堡和布满了海螺和尖利海梭的礁石上徜徉,更是一种美的难以忘怀的生命航行。

     去厦门大学后门海滨泳场旁的胡里山炮台,正逢落霞泛金时刻 , 古老时难以沿着幽静的棕榈小路漫步到了渴望已久的大海边,此时已经是夜色茫茫时分,远处的岛山影影幢幢,旁边的鼓浪屿小岛驶出的轮船灯火辉煌,海上小船渔火点点。 在平缓的沙坡上行走着极富浪漫情调,有节律的海潮一进一退,悠然自得,在这里我们听到了大海的呼吸,看到了大海广阔的胸怀。

         来到夜幕降临的海滩,此时礁石旁潮水飞溅,让人感到沧海奔流、泥河俱下之感。我突然想写诗,海水却打湿了我信手胡划的日记本,后来只好采来一大把金黄色野花撒落身边横躺在黑色的礁石上,侧耳倾听潮声一路 来到海洋新村的入海豁口,只见海潮有节律地一波又一波鼓着掌欢迎我们。 大海啊,幽深、温柔而凶险的大海,你将给我艺术的原欲冲动和超然的情致,但愿我今后常在梦中拥吻您,遥望星空,倒另有一番情调。信手撰写了一首《海韵》:

哪来的水聚成这么大的明镜,

倒映天倒映地和岸边的人影。

哪来的浪汇成这么大的声波,

呼唤风呼唤雨和着人心的脉冲。

山在这里变成岛水在这里化为云,

海螺在这里幻化金戈铁马的轰鸣。

钢铁筑起的舵木材塑造的船,

在这里化为一群群海鸥的飞腾。

哪来的力忙不迭地拍打着海岸,

锯齿的舌拼命舔舐着沙尘。

轰响不绝的浪涛翻卷着雪花,

将无数生灵埋葬入大海怀中。

吟唱着奋力拼搏的不安分的歌谣,

一次次向着布满礁石的海岬击拼。

这是一个喧嚣的狂躁的世界,

天地万物在此地不安的搅动。

这里原来是一片静谧安详的世界,

潮水剪着浪花珠玑荡着美妙的梦境。

蔚蓝色的海洋泛着白色泡沫喋喋不休,

面向寥廓蓝天白云诉说着海洋的神圣。

我紧贴着沙滩枕着浪花体味着它的淫威,

难以羁绊害得凝重严酷愤怒的野性。

大海无情抽打着岸边裸露的山体,

风高浪大摧枯拉朽板着生硬的面孔。

无休止地昼夜叫骂狂暴地怒吼,

横尸遍野的海鸟水族四处哀鸣。

有谁能经得起风吹浪打,

在险恶的海面坚守初衷,

在美丽的沙滩上筑造理想小屋,

那才是海的儿女真正的英雄。

风和日丽显露出女性的可爱,

沧海奔流铸造男性的神勇。

日月经天潮汐涨落雕塑山的形色,

斗转星移翻江倒海打磨水的灵魂。

刚毅和温柔神奇的融合,

平静海面扬起平滑丝绸般的风韵。

看那中流击水万船云集天边,

听那大千世界美不胜收的交响声。

         由厦门大学转移至日思夜盼的鼓浪屿,住进了风景优雅舒适的海军疗养院,此座闻名遐迩的旅游名岛风光旖旎,各种造型与色彩的建筑衬托蓝天碧海,逶迤曲折,起伏有致。我们住的高级房间推开阳台门出去瞻望,一边可见白帆点缀的蔚蓝色的大海,一边可见如青剑直刺苍天的雄伟的日光岩。吃过晚饭后,我们一大群人兴致勃勃地去海滩游泳,没想到上了大当,落潮后的海滩大陆架,吃水度颇浅,弄得人满手、满脚石块碎片和淤泥。待从海边踉踉跄跄爬回时,一个个吡牙咧嘴,手脚腿上划满了血口。据说这里酷肖青岛的老虎滩,艰难痛苦快乐的海浴更强化了对今天所遭遇的追忆。

        尽管我的脚伤一直未痊愈,可仍不顾一切地一次又一次地扑入大海的怀抱之中,尽情地与海的波涛亲密接触、嬉戏玩耍。在人生的记忆中,最后两次在海滨恣情浮游摄影给人的印象最深刻与强烈。还有在离开鼓浪屿前的一天漆黑的夜晚,我独步徜徉在潮声如闷雷的海滩上,那种无以名状的欢愉和痛苦之情更是终生难以忘怀。

       临离开厦门之前,会议安排我们前去参加一次难忘的游览海域活动,这可是大家求之不得的惬意之事。只见游轮推开翻滚如霜似冰的雪浪飞花。 晴空万里无云,温暖的阳光和和煦的柔风,抚摸着我的脸颊,大海的咸涩气息驱散我肺腑中的浊气。扶着栏杆,极目远眺,两岸青山小岛一排排向后移去,一片片化作山岚般的透明薄雾,悬在蔚蓝的天幕半空中。

        由于海上无风,大海显得那么平静与温柔,东海与南海之间的台湾海峡中的游弋,有韵律地推划起对称的一道道浪波,远处鸥岛飞翔,海豚翻滚,渔民悠闲而富有诗意地撒着帆,时不时从旁边驶来几只装满红男绿女的游览船或张满布帆的渔船,双方船只的人总要指指点点,扬臂惊呼议论一番。

        轮船驶向高矗石塔的“宝珠屿”和满山赤红的“火烧屿”时,船驶到离小金门岛、虎屿、鼠屿和大小五担时,船上顿时活跃起来,大家兴奋地指手划脚,照相留念,议论纷纷对面台湾所属岛屿上所见到的奇异景致。待我们游玩后返回时,轮船顺风顺道,速度快了起来。四下望去,帆影飘动,海阔天空,分外感人。别人经不住四五个小时的飘泊劳累,东侧西歪打着瞌睡,而我却兴致勃勃地叉着腰一直挺立在船尾,越走越亢奋,越心荡神

怡,越感到海上如画似诗的美景让人看不够。

          从福建厦门回到瀚海戈壁新疆之后,很长时间再没有机会与大海邂逅。只是后来被调到内地高校,才借参加全国“海上丝绸之路”会议之便,来到大海身边,记得一次参会到山东威海,会场就在大海上悬浮,可隔着窗户看海赏月已没有昔日的兴奋与感官刺激。虽然后来又去了黄海的大连、烟台、东海的普陀与嵊泗,南海的三亚。但是都没了去厦门鼓浪屿 作诗的雅兴,看来不真正投入大海怀抱之中,是无法激起生命的热情与文艺创作的激情 。

        说道吟诵大海的诗词名作,人们耳熟能详的是:张若虚《春江花月夜》:“ 春江潮水连海平,海上明月共潮生”。张九龄《望月怀远》:“ 海上生明月,天涯共此时” 。没想到没有在海边出生(他出生在中亚碎叶),也没在海边成长(他相继在甘肃陇西、四川江油、陕西长安、贵州夜郎、安徽马鞍山)在此地了结一生,但是大诗人李白却书写了不少海的诗句,如《远别离》中的“ 海水直下万里深,谁人不言此离苦?” 《别中都明府兄》中的“ 平生爱大海,披月乘风来。城隅渌水明秋日,海上青山隔暮云” 。 《送殷淑三首》中的“ 海水不可解,连江夜为潮”。等,可见大海对于文人墨客是多么富有感染力。

       再有,说起大海名句,无法绕过一位当代诗人奇才海子,他的原名查海生,英年早逝,暂短的一生,他留下许多关于海的诗句,其中“ 面对大海,春暖花开”与顾城的“黑夜给了我黑色的眼睛,我却用它寻找光明”一样,是20世纪末社会文界最流行时髦的感人诗句。

    我有一所房子,

   面朝大海,春暖花开

    从明天起,

   和每一个亲人通信

    告诉他们,我的幸福 。

   那幸福的闪电告诉我的,

   我将告诉每一个人。

       这首《 面对大海,春暖花开》中的“ 大海” 是作者诗中的核心意象,广阔浩荡,心旷神怡,生机勃勃,是安魂之乡,是搏斗之乡,是理想之乡,是作者作为“海之子”的精神归宿,也是他在梦幻中可以找到寄宿的真正有点儿幸福感的地方。

      他另外还有一首诗《春天,十个海子》,这是海子结束了25岁短暂人生的最后一首绝命诗。此首抒情短诗, 在内容、意象上的独特性、私人化更 为突出。是向大海告别的庄重、深沉的生命挽歌, 

 春天,十个海子全都复活,

在光明的景色中,

嘲笑这一野蛮而悲伤的海子

你这么长久地沉睡到底是为了什么?

春天,十个海子低低地怒吼,

围着你和我跳舞、唱歌。

扯乱你的黑头发,骑上你飞奔而去,尘土飞扬。

      此诗文本散发着一种独自疯狂绝望的变态情绪。抒发了诗人的向往幸福而又孤独凄凉之情,因为没有大海宽阔而温柔的安抚,致使他神经分裂、精神恍惚,最终走向了于海边卧轨自杀的绝境。

          平心而论,能安抚人的心灵的关于海的优秀诗词在此世界上并不多见,大海给人宽广浩瀚,但同时给人狂躁危险,似乎给其插上歌曲的翅膀方能有所增色与美饰。诸如《大海啊故乡》低吟浅唱: “小时候妈妈对我讲,大海就是我故乡,海边出生海里成长。大海啊大海,是我生长的地方,海风吹海浪涌,随我漂流四方。大海啊大海,就像妈妈一样,走遍天涯海角,总在我的身旁。”人们只有将大海比喻为故乡、妈妈,才能回到安静、柔美与梦幻之中,才会诗意地栖居在貌似乡愁、平静、安谧的天地之间。




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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